读唐《二十四诗品》(抽象画) 郑波
我上世纪五十年代考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,专业是画连环画,业余时间则搞点油画、彩墨画,并设班授徒,写实主义绘画对我来说是驾轻就熟的基本功夫,怎么突然画起抽象画、意象画来?并且走进学术与市场两头,令人困惑不解。
艺术的真实性,并不在于你掌握了多深的专业技法功力,艺术真正的价值是由衷而发的一种意志。这一种强力意志冲决而出连艺术家本人也难以阻挡,于是产生了最珍贵的艺术品。
画意象和抽象对于我就是强力的艺术意志作用,绘画过程情感倾泻让自己获得无穷乐趣,于是在畅快淋漓的宣泄中有了“乐不思蜀”的感受。传统的、写实的绘画方式,总是规范在先,程式在先,在这个观念下,个人的艺术情绪抒发,总是限定在它的构架之中。而我,当艺术意志与既成规范发生矛盾时,我宁可选择前者,以自己的艺术意志作画。
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我喜欢深入高山野林,向出版社要了一个连环画创作任务,跋山涉水,孤身探险是常有的事。1995年,我60岁了,闻说湖北神农架出野人,我约了个伴,深入到神农架无人山区,山区接待人问我:“老先生,你来找野人吗?”我回答说:“我不是来找野人,我来寻找自己。”艺术意志,出于艺术家自己,这是最重要的。
在无人山区,我涉险多次,山区孩儿脸,说变就变,冷不防被狂风暴雨困囚在野山洞里,或被落瀑涨溪阻挡在孤崖边是经常发生的。一日,我背着画箱行进在江西天柱山,早晨天气晴朗,我向饭铺要了七个馒头,准备做一天的行路口粮,不料午后天色突变,峡谷中一块乌云飞驰而来,直压头顶,我被黑暗笼罩,伸手不见五指,这几分钟的内心恐惧感,是无法形容的。
我喜欢原始森林。凡原始森林都有一个特征,上有攀藤交织,下有苔菌植被,树枝纵横,树叶繁茂,傍晚,阳光从林外透入,穿过繁密的枝叶,出现条条光束和点点光斑,与藤、叶、枝、干的色彩相映成辉……几许年过去了,以上种种强烈感受是挥之不去的。挥之不去的并不是树林的构造、云雨的形态、山脉的细节,而是一些令人惊心动魄的大气氛,自然界的大气氛是它的能量释放,与我的精神宣泄合而为一,便营造了我的意象画艺术,意象画在传统的、写实的程式中是无法获得依靠的,因为它非常规。
庄子曰: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,一与言为二,二与一为三。”推算下去,便没有穷尽。于艺术家,要重视精神积累,意象画的创作源泉,就在于精神积累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