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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杜鹃山》上创经典
翟建农
拍摄故事片《海霞》，一直是导演谢铁骊心向往之的大事，即使是在拍摄样板戏《海港》期间，他也始终挂念放心不下。《海港》完成后，他的第一念想就是再圆《海霞》梦。岂料，天有不测风云，北京城里“东风” 正紧，却不是《海霞》的福音，“首长”要拍《杜鹃山》了！
《杜鹃山》原是上海青年艺术剧院于1963年上演的一出话剧，由王树元编剧，表现的是湘赣边界一支由队长乌豆率领的自发的农民武装，在共产党派去的女党代表贺湘帮助下，打败了白匪和地主武装，最后奔向井冈山，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工农革命军。1963年，“首长”正好在上海看了这出话剧，非常喜欢，立即交给北京京剧团改成同名京剧，参加了1964年的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。1968年，“首长”再次下令北京京剧团修改《杜鹃山》，并派出改戏能手于会泳主持修改，还将戏名更改为《杜泉山》。说是修改，其实连剧情在内，唱腔、道白、人物、武打、人名（贺湘改柯湘、乌豆改雷刚）……几乎全部重新过滤再创作。到了1973年“五一”节，《杜泉山》在首都进行了小范围的试探性演出，极大地震动了京剧界。它虽说是样板戏中的小字辈，但是唱腔优美，结构完整，艺术上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气势。于会泳在此戏的创作中，充分施展了他的音乐才华，作曲配器，达到了鬼斧神工的艺境。不过，也有反对意见，说是《杜泉山》不像京剧，更像是歌剧。两种意见尖锐对立，最后还是要上头定夺。
1973年6月25日，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审看了《杜泉山》，各自发表了观感。周恩来说：“从戏到演员都有很大的变化。这戏很好，很值得看。杨春霞（饰柯湘）有很大变化，很不容易。中国京剧团也要培养人才。”叶剑英也持相同意见：“面貌大变。大家都说，这是很好的戏，从内容到艺术都好。”
“首长”谈话时，从导演说到唱腔、舞美，大多是小修小改，如将剧名又改回原名《杜鹃山》，像第五场雷刚唱腔“回肠九转，可以改词，雷刚是个直肠子”；再如第二场，“柯湘衣服太整齐，要有破碎、血痕，袖子要划破一长条，杜鹃花不红，可以去湖南看看……”等等，惟有“柯湘主调音乐要京剧化一些，使之更有京剧味。京剧还是要姓京”，比较罗嗦一些，在一个已经成型的作品里，改主调音乐，不是件容易的事。不过，对于该剧的“革新”之举，还是充分肯定的：“京剧要推陈出新，是肯定的，但是，我们要照顾下老的人，他们一下子不习惯。”
在谈到《杜鹃山》拍电影的事，“首长”说道：“《杜鹃山》要写有编剧者的人名。《杜鹃山》都有王树元参加，属王树元等集体创作吧。”
1973年7月，《杜鹃山》正式与观众见面。公演后，全国各大京剧团纷纷排练《杜鹃山》，样板戏里的“小字辈”唱遍神州。《杜鹃山》公演才两个来月，将其搬上银幕也提到的议事日程上，谢铁骊、钱江仍然是第一人选。“首长”也知道谢铁骊正在全力以赴地准备拍摄《海霞》，因此，她此番所作的拍摄《杜鹃山》的战前动员，真是别具一格。
一天，国务院文化组通知谢铁骊、钱江到北京南城天桥剧场看《杜鹃山》。休息的时候，忽然有人来找他们，谢铁骊和钱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一进去，就看到“首长”坐在一旁。他们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，都没敢坐下。“首长”二话没说，张口就问：“怎么？你们是不是对样板戏拍摄都不感兴趣了？”
“首长”说话很轻，很软，不是很重，但却把谢铁骊吓了一跳，本能地连声否认：“没有，没有……”的确，那时要是对样板戏不感兴趣，这是多大的罪名！
“首长”紧绷的脸稍见缓和，身子向沙发一靠，眼睛仍盯着谢、钱二位，张口说道：“那好呀，没有就好，今天让你们看看《杜鹃山》，这个戏还是由你们来拍，你们同意不同意啊？”
谢铁骊不敢大意，毫不迟疑地说：“当然，当然拍。”
“首长”拉着长声道：“那就好啊”。
当晚，看完了戏，谢铁骊的心情真是沮丧到了极点。对于《杜鹃山》，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拍，可是，他又哪敢说“不拍？”的确，这正是接受考验的关键时刻，是“公” 是“私” ？在“首长”的眼里，全在一言中。然而，当时的整个文艺界，又有谁敢对“首长” 说个“不” 字？谢铁骊深深懂得：此一诺，他已没有机会再执导《海霞》了。
谢铁骊和钱江生怕重蹈《海港》二次拍摄失败的覆辙，拍起影片来不遗余力。私下里，谢铁骊对钱江说：“要小心啊！否则拍不好了，她又要说话了！”
在拍《杜鹃山》的时候，谢铁骊已经搬到厂里居住。此前，鉴于各个单位在解决职工住房问题上，工人总是排在第一位的。因而虽然赶上北影分房，谢铁骊自知是“老九”一类，也没有提出申请。那时谢铁骊五十岁左右，工作一忙起来，经常单独住在厂里宿舍。拍戏赶得很紧，夜里两三点钟回家也是常事。厂军宣队看谢铁骊每天来回跑够辛苦的，对于样板戏影片的拍摄也不利，就在1971年左右将厂里的将军楼分给了谢铁骊。这是一个二层小楼，那是“文革”前原测绘学院院长和政委住的房子，谢铁骊住底下的八间房。当时，算是厂里最好的房子了。军宣队果然有先见之明，在《杜鹃山》拍摄时，由于工作强度大，常常是几天不得休息，谢铁骊忽然感冒发烧，只好回家养着，停拍半天。就这样，当杨春霞等人到谢家看望导演时，大家说得最多的还是戏。
这回，摄制组真是挖空了脑筋，在各方面都很努力，有一股拼命的劲儿。在电影化方面，置景工程尤其浩大。有一个景是一个小瀑布，摄制组在内景搭建时搭了座山，并造了一个很大的水箱，每天都要吊起好几吨的水装满了，预备开拍的时候，让水从山顶上冲下来，很有瀑布的气势。还有以竹林为背景的戏，摄制组想尽办法多次搭建，可是竹叶怎么弄都像是假的。“首长”听说后，说：“这个好办，从江西运一点竹子来。”立即要军队派出一个专列，从江西把竹子连根带土包成包，运一个车皮的竹子到了北影。竹子还是容易生长的，生命力很顽强。拍摄的时候，摄制组把整包的竹子抬到舞台中，用一个小山坡挡住，形成郁郁葱葱的小竹林。拍摄完成后马上移植到地里，它居然生长了下来，即便到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，这批竹子还活得很好，成为北影厂里的一景。上世纪八十年代，谢铁骊在拍《红楼梦》的时候，也用到了这些竹子。
《杜鹃山》的拍摄，花了半年时间。摄制组精心构思，大胆开拓，影片因之较他们以往拍摄的样板戏影片，无论在舞台戏的电影化方面，还是在影片的色彩、构图、节奏等等艺术处理上，都胜出一筹。大家看后一致认为：无论是还原舞台还是高于舞台，这部影片是谢、钱搭手拍摄的最出色的样板戏影片！
但是，在送审时，“首长”却还是不满意，冷冷地说：“采光、构图，都有些问题，远近镜头的光不接。钱江拍《杜鹃山》很不讲究。技术人员、电影工作的同志要很好钻研。要是在资本主义国家，你们这样不讲究，是要饿肚子的。没有高于舞台嘛！”谢铁骊、钱江哪敢吭气儿，只好又在影片总结中检讨一番了事，好汉不吃眼前亏。不管怎样，《杜鹃山》也鸣金收兵，谢铁骊、钱江私下叹息：拍摄样板戏的日子，总算结束了！
1974年5月23日，彩色影片《杜鹃山》与全国观众见面。
《杜鹃山》最辉煌的时候，是在1974年10月，北京京剧团《杜鹃山》剧组应阿尔及利亚布迈丁主席邀请，赴阿参加阿尔及利亚武装斗争29周年庆典活动，并在当地巡回演出。1974年10月22日晚9时，中央政治局13位委员接见了即将出访阿国的北京京剧团全体成员。到达阿尔及利亚后，在布迈丁主席接见时，代表团向布迈丁送书、画，影片《杜鹃山》也是礼品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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